仔細想想,我到底該做個什麼樣的角色?穿著大人們織好的亮麗大衣,還是自己做出的麻布小衫?在社會的價值觀裡,我似乎又不宜多說什麼。

 

我:「你有要念高中嗎?」

昕學:「嗯......」

我:「你想唸什麼高中?還是媽媽幫你挑好了?繼續讀復興?」

昕學:「我想讀軍校。」

我:「你是說中正預校?!你想讀中正預校??」

昕學:「對啊!」

我:「那......你想讀什麼科?裡面有很多科。」

昕學:「我想當空軍。」

我:「是......哪種空軍?」

昕學:「嗯是開飛機的,不是修理的。」

我:「開飛機的空軍好像不用讀軍校啊!平常的空軍也會開吧?」

昕學:「開飛機的都是軍官,我以後要念空軍官校!」

我:「那你知道中正預校還是要讀數學物理化學嗎?哈哈你這樣還是不會擺脫喔!」

昕學:「嘿嘿!」

 

我笑笑的看著他,想著一個小小的夢想在眼前萌芽,我想起曜隆,一個高中來我們班交換過的中正預校生,原來他們國中時就大概是這副模樣。下課時,他說中正預校要320分才能進去,我其實不太清楚現在會考到底是412還是多少分,「平均至少要60,」他說,就算我只是教他數學的,我也覺得這大概對他來說很難。這時他媽媽走進來:「你們在聊什麼啊?」我看著媽媽沒有說話,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他的小夢想還是全家的共識,「該不會是在說你看的那個軍校吧?不可能。我不可能讓你去念軍校的。你想都別想。」昕學做了個昏倒的姿勢。

 

一秒掏空。我心底一秒被掏空,像是風災後的路基或大河暴漲沖垮的橋墩,那句話迸出的剎那我竟有點站不住腳的搖搖欲墜,「不可能」三個字在我腦中迴盪。為什麼不可能?為什麼不行?為什麼不給他讀他想讀的?頭昏眼花是衝撞的言語,我曾說過我要告訴所有問我的家長:「讓小孩讀自己想讀的,只要喜歡,就不怕活不下去,因為他一定會找到可以活下去的方法。」

 

而現在,我只是個家教,我教的是學生,付錢給我的是媽媽,我到底要對誰負責?好像都要負責,那我就誰也不能幫誰了。我啞在中間,昕學媽媽瀟灑的拂袖而去,突然強烈覺得我是這裡最多餘的存在,如此的格格不入,「那趙同學水果就幫你包起來囉!我知道你不好意思!然後這兩包餅乾也給你!回到宿舍記得給我line,不然我就要報警了呵呵!」「好,謝謝昕學媽媽!」「明天開始要變天了,你要注意喔!」「好的!」

 

黑夜,車水馬龍與川流不息仍舊是臺北的寫照,無關哪條南北路多少段,每個十字交叉路口都有行人的夢,也有我的。我揣測著之後的發展,頭仍舊是一片暈眩,街角飄來涼意,一半來自捷運站,一半來自上個路口流連忘返的風,我多想乘著這道風飛去遠方,飛去一個遠離人群的秘境嘶吼著「為什麼不!為什麼不!」然後直接在空中墜落。

 

對這社會來說,我還是太脆弱了,還是趕快回宿舍吧!免得昕學媽媽報警我就麻煩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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